零点看书 > > 杀手爱情系列《爱要守时》 > 第13章
    三月的京城。已经不在下雪,却还是寒冷刺骨,年节刚过,西塔寺庙门前的灯笼却已经破败不堪,孤零零的在寒风中打转,几缕灯火忽明忽灭。  寺门前,却停着一架马车,四马拉车,楠木金顶,华贵非凡。马车中无人在内,车外只侧立着一名年轻车夫,他粗布简装,双眼被一块黑布遮盖,似乎是个盲人。这车夫心情极好,愉悦哼着小曲。  寺庙前院,几个老迈的僧人只穿着薄棉衣,拿着笤帚在庙中洒扫,庙中并无香火,安静的落针可闻,只偶尔听见和尚一阵阵的咳嗽。  庙中大殿殿门紧闭,无人敢入,庙祝身披黑色袈裟,手执金龙禅杖,他身边一人头戴青竹斗笠,身穿寻常武打劲装,随意的握着一根青竹拐杖。  二人俱是八风不动,在殿前静静地等待。  殿内,光线昏沉。为首的和尚疾步行走,神色流露出一丝难以遮掩的紧张。他悄悄从怀中摸出一枚木质密匙,用劲推开一架靠墙的圆形屏风,远处的墙面上赫然出现一道孔隙。他快步上前,将那密匙严丝合缝的卡进去。  殿内格局瞬间万千变化,墙面的尽头,出现了一座向上的阶梯,光线穿梭而入,屋内亮如白昼。  身后的男人悠然自得,饶有兴味的摆弄着手中一枚碧色玉佩。他漂亮的眼睛目光流转,露出一抹轻笑:“久闻住持在此清修多年,没想到还是玩弄机关权术的好材料,小人以为住持一心向佛,没想到爱的全是些奇门八卦。”  住持转过身,露出早已苍老的眉眼,身披金龙袈裟的他笑的极为迷惑,像是地狱里诱惑他人的魔鬼。他微微叹气,拍了拍身上的灰尘,对着后面的来人作了一个恭敬无比的手势。  “请吧,施主”  阳光从打开的密道透出来,正好照在密道的出口。一个极年轻的高大男人缓步走近,他容颜俊秀,气质极静,一双明眸如秋水般深不可测,男人披散墨发,只簪一根竹发簪,几缕发丝轻垂下于眼前。身着深蓝色锦缎长衫,腰间闲闲的挂着一把折扇,扇柄上饰有一枚极澄澈浅蓝色玉石。  他笑颜未凉,嘴角露出一抹似有若无的嘲讽:“清无住持好本事,靠着这一座荒败破庙,也能积攒出如此大的‘家业’”  清无不再接话,转头往台阶上走去,颈项里的佛珠纷纷噼里啪啦的撞在一起,一片泠泠的金石之声。  “老衲积攒半生,又怎能比得上谢公子半日的进益,老衲倾其所有,也比不过公子身上的一块佩玉”  此话说的恭顺至极,谢浪闻只轻笑一声并不理会。他踏上楠木台阶,一股幽香从上方的秘室中幽幽传来,他素来不喜香的味道,微微蹙眉,三步并两步走上台阶,果然见到金碧辉煌的一间秘室,中间的黄花梨桌上燃烧着一束龙涎香。  他扇风微起,香风便无影无踪。  室内静了一瞬,谢浪闻轻轻叹气。清无住持已侍立在一旁,为他拉开金丝楠木的座椅。黄花梨桌上,细致的汝窑青釉茶具斟满清香的雨前龙井。  谢二公子喜怒不形于色在江湖上已有盛名,老和尚不留声色的瞧着眼前年轻人的神色,心中已经暗叫不好,在他厚重袈裟之下,已经汗如浆出。  虽说时候不太合适,但他所求之事实在是紧急万分。  他还是犹豫着贸然开口——  “老衲此次请施主前来,是为了……”  老和尚当了二十多年的住持,大约第一次如此低声下气的伺候人,偏偏此人的脾气极坏,只要有一点不顺他的意就要不顺他意的人无法过活。老和尚想痛痛快快的把心中之事解决个干净,但是此人过得优哉游哉,七情无一上脸,一副你之事与我何干的嘴脸。  谢浪闻随意往楠木椅子上一坐,懒洋洋的阖上双眼,意有所指的叹了一句:“寻常的茶,我是不喝的”  老和尚呆了一瞬,又飞快回过神来。一下子得了指点,仿若天上下金子了,简直感激不尽,他抖擞着要拿去换,谁料闭目养神的男人再次开口道:“我喝的茶,要不清不浊不香不腻不丑陋又不过分漂亮”  老和尚:“……”  “对了”男人睁开合上的双眼,仿佛真的从睡梦中醒来:“还要不俗。”  “……是,老衲这就去寻”和尚受了命,即刻不停的往秘室外走去。他年已老迈,步履微沉,走到一半,一束散发着香气的东西从他身后轻盈飞来,不偏不倚正中那打开的青釉茶碗。  正是那世间难寻,价值连城却被某人厌弃的龙涎香。  此香一入水,已然是废了,清无闭上眼睛,虽心痛的无以复加,但眼下也知道里面坐着的人不是个好伺候的。他无话可说,只能利落的去准备。  老和尚一走,秘室便寂静如寻常。金丝楠木椅上,谢浪闻不紧不慢的打了个哈欠,悄悄地睁开了一双碧眼。  他背着手,百无聊赖的在室中踱步。他自小在富贵的世界里打滚,世间凡夫俗物早已入不了他的眼。  室中金碧辉煌,所陈设之物。大到摆设用具,墙上挂的珍奇字画,小到一把寸长的香铲,无一不是世间奇珍。  谢浪闻蹙眉,信手拿起一方不起眼的印章。两眼扫过便可以确信这是数百年前的某位名家所做。他心中立即闪过几丝疑虑——  这西塔寺矗立在世间多年,一直香火缺缺,寺中僧人就算天寒也只能盖薄被穿薄衣。苦寒到深冬无热水,只能饮冰。这和尚是如何得来的这如此多价值连城的珍奇古玩?  “绝对没有那么简单……”他留心外面的动静,排查着屋内的机关,来到一方青玉石案前,这石案乍看平平无奇,实则上面雕刻着无数的细密花纹。  他俊眉一跳,微微使力以指击之,果然发现内部中空,显然藏着什么秘密。用巧劲可以移动,似乎连通某一处关窍。  谢浪闻轻笑一声,在心中为老和尚不多的智慧赞叹,他一手推移着复杂的机关,另一只手以防万一往下探到了那柄宝珠折扇。  他宁静的眼神极专注的解着机关,一点点推演着破局之法,不到一炷香的功夫。他屏息凝神,已然胜券在握,小心推出机关的最后一步。  青玉石案应声弹开,下方果然有个暗格,粗看只装着为数不多的几样东西。  谢浪闻眯眼看去,似乎是一枚破旧的香囊与一张泛黄的信纸,信纸底部已经浮现灰白的霉斑,仿佛在诉说着不可描述的陈年往事。  他略略松了口气,心说原以为这老和尚会在这养什么千年蜈蚣百年蟾蜍的,看来也不过如此。不过如此繁杂的机关,里面却只有这两件平平无奇之物。莫非有什么前因后果?  他动了动有些酸痛的手臂,先去碰那张泛黄的红字信纸。没想到暗格之中,居然凭空极快的升腾起一股淡紫色烟雾,谢浪闻鼻端吸入一丝烟雾,便惊觉头晕目眩,身体瞬间变得绵软,不由地自己控制。  他冷笑一声,心知这一定是是那和尚为保护盒中之物布下的诡计,他飞速从那暗盒之中拿出那两样物件,便闪电般几步退至门前。用以折扇覆面,屏息凝神,再不受那毒气干扰半分。  谢浪闻手中捏着那两样物件,他细细瞧去,那香囊样式极为老旧,色彩鲜艳,经久而不褪色。面料十分讲究,几乎全部用金银丝线织成。不像是寻常人会佩戴的样式,倒像是小孩子的贴身之物。  “这老秃驴莫非还有如此淫邪的爱好?”谢浪闻嫌恶的摇了摇头,把目光转向一旁的信纸,他虽知此物和和尚有千丝万缕的关联,但是一时半会却想不到什么可靠的连接之法。  信纸泛黄早已褪去了原本的色彩,显然是和香囊同一时代的产物,正面是几行描红小字,被时光晕染的几乎无法分辨,但还是能隐约看出来是——乙酉年,春。此外还有几个模糊的小字,谢浪闻盯了半晌,只能大概看出是什么“平”“安好”“辛苦”云云。  他信手翻过去,背后的画面却一下子让他毛骨悚然——那是一个女孩子的画像。像是极年轻,约莫只有七八岁左右,梳着垂髫小簪,女孩子的面容秀丽无比,笑容恬静而美好。  下面只写着一行小字——大辛朝春,死。  室内烛光几番明灭,女孩的面容在纸上百转千回。佛象面塑金身,却沉默不语,像是在叙说不可告人的前尘往事。  风在流动,时间过去半晌,屋内的气雾渐渐消散了。  时值暮冬,大抵是寺院内不知哪处种植的梅花开了。谢浪闻无缘无故觉得已经闻见梅花的苦香。展开的折扇缓缓合拢,陈旧的信纸在他纤长的手中抖落,他将眼睛闭起,脑海中不断闪回着那稚□□孩的面孔。  大辛朝初年死,如果此事属实,这孩子已死去近十年。在某一瞬间,他察觉到自己的胸中似乎有一丝痛苦的潮气在缓缓涌动,似乎在折磨着他。  他愣住了,为这一刻的迷茫,他俊朗的面孔不敢置信。他嘴角浮现出自嘲的一抹笑容,但是很快又归于平静。  分明不相识,那为何会心惊,会心痛?  那又有什么能解释此刻的心惊,心痛?  他将这一切归结于那场烟雾带来的恍惚与神魂不定。然而内心的波涛无法平息,他索性抱着臂站立在窗前闭目思索,不再去管那些。  直到很久,他睁开眼睛,觉得梅花的气息终于离开了,才轻轻的把抖落在地的信纸捡起,藏在自己的胸口之处。  老旧的阶梯再度吱呀作响,伴随着杯盏相碰声,佛珠的金玉之声泠泠相击。谢浪闻心思微动,他眸光清冷,已是计上心头,飞快的蹿上了门扉的上侧。  清无住持手捧托盘,盘中装着整套名贵的青花茶具,四溢的茶香幽寂又高贵,他那早已秃了的大脑袋上热汗奔涌,看得出来已经尽了他的全力。  只是他这次使出的全力,依然没有被看好。